第五十一章-《云上青梅》


    第(1/3)页

    离开集滢后,云知意继续跟随沈竞维行走于原州的大小城镇。

    沈竞维被选做巡察钦使不是没原因的。

    他圆滑、周全、知世故,凡出手必定名利双收。

    云知意顺着他的目光、思路与手段,见识到许多从前不曾留意的人心百态;也明白了官场有些手段虽不够纯善,但想要长远而稳妥地走下去,这些手段就不可或缺。

    沈竞维会不动声色地回避真正造成乱局的“枉法”之事。真正出手办的那些案子,几乎都是证据确凿、不会给对手留下反击把柄,而百姓又最为喜闻乐见的“惩治贪赃”。

    面对云知意澄澈的目光,他毫不讳言自己的顾虑:“‘枉法’通常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结果,很难拿到直接而浅白的证据。若想清除‘枉法’积弊,争斗的过程可能会造成部分普通人的利益在短期内有所损伤,是以百姓虽受其苦,却未必能堪破其中玄机,通常还会将狼错尊为领头羊。”

    若要与那些人明面抗衡,需要莽撞而天真的纯粹热血,需要不惧成败、不计自身得失的固执持正。结果还有可能是头破血流、身死名灭。

    “世人都渴望这种人站出来维护公理与正义,却很少在这种人活着时给予足够的善意与声援。”

    经过上辈子的下场,云知意很清楚沈竞维的这番言论并不荒谬。

    她不知沈竞维曾经历过什么,但她想,从前的少年沈竞维定也曾笃信“少年求学养正气,成材做官不避事”。

    只是后来,他成为了一个众人眼中完美无缺、圆滑老道的沈大人。

    当初那个热血狂妄又鲁直的少年沈竞维,就和前世的云知意一样,在无数的嘲讽、攻讦与明刀暗箭中悄无声息地死去,埋葬在他内心深处,成了他此生再回不去的遗憾。

    云知意跟在他身旁看着、听着、想着,在一次次日升月落中飞速成长着。

    一年的时间,在疲惫奔波、汲取充盈、认知重建的过程中显得短暂倏忽,如白驹过隙。

    承嘉十五年五月,云知意回到邺城。

    在南河渡码头送别沈竞维那天,她说:“九哥,回京后也请留心原州的消息吧。”

    白衣胜雪的沈竞维眼神怔忪,却又带着笑:“我会的。”

    他想,原州大概会有一个云知意,坚定地踏上少年沈竞维遗憾未能走完的征程吧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回到邺城的云知意很忙。

    承嘉十五年五月初六,州丞府左长史刘长青正式卸任还乡,州丞田岭点待用学士云知意接任。

    若真是个初入仕途的普通年轻人,上来就被推到这州丞府第二把交椅的高位,必定手忙脚乱。

    但对曾在这个位置上多年的云知意来说,不过就是第二次进到熟悉的考场,做一份曾经出过错、现在已很清楚错在哪里的答卷,没什么好慌的。

    接过官印后,云知意花了几日时间,迅速熟悉了当下州丞府的人事及各项事务的现状。

    紧接着,她以私人身份向州丞、州牧两府部分重要人物下了帖子,邀请大家在五月十二前往望滢山云氏祖宅赴宴。

    因为家世背景在原州少有人盖得过,云知意过去与人打交道向来有事说事、无事各行其道,从未刻意着重过这类可有可无的人情世故。

    旁人明面上说不着她什么,但终归有些人心中不喜她的不合群。

    如今她竟放下身段,像寻常年轻官员一样,初进官场就主动对诸位前辈示好,接到帖子的人心中大都受用,自是应者如云。

    承嘉十五年五月十二,夏至。

    自巳时起,望滢山上的云氏祖宅便陆续有客登门。

    做为主人的云知意不停重复着待客礼仪,这让她笑容发僵、四肢几近麻木。

    好在顾子璇来得早,能稍稍帮衬点场面。

    顾子璇在家中不算最受爱重的孩子,但毕竟是顾总兵的女儿,如今在州丞府也已任职一年,与原州官场各路人马搭话都不显冒昧。

    她本就是性情外放之人,与谁都能找到话说,穿梭在宾客中简直如鱼得水。

    考虑到夏日天热,云知意将酒宴安排在后山的“繁木园”。

    此园傍山,园中凿有湖,故亭台楼榭皆得山水意趣,清幽雅致又不失生动。

    这个季节湖中荷花开得正盛,宾客沿湖游赏,趁机找人攀谈些有的没的,正好免了枯坐等候的尴尬。
    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