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四-《云上青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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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原州春日昼夜温差大,这个动作之下,她的衣袂挥起沁凉暮风,使霍奉卿微一激灵,顿感料峭扑面。

    “你故意的是不是?旬会上不管我提什么,你都给我歪理驳回!”云知意怒道,“抬杠是吧?那么喜欢抬杠,怎不跟着薛如怀去办疏浚滢江那桩差事?工务署正说缺抬杠工呢!”

    她今日是真被气到了。

    此刻不但两颊燃红,连眉心的云纹金箔都反射着夕阳金晖,散发着刺目的杀气。

    霍奉卿略偏了偏头,眨眼躲开那凌厉的微光:“如今田家正在舆论的风口浪尖,你要重新启用田岳,民意定会对你有所议论,州府内部也会有人向你施压。”

    “行,田岳这事,你主要是顾虑我。虽是私心,好歹算个理由。”

    云知意深吸一口气,尽量冷静地和他再谈一次。

    “田岳毕竟曾在多地县府辗转历练数年,在很多事务的具体执行上,目前钱粮署大多数在职官员都不如他。我既敢用他,就敢担旁人那些疑虑和非议。”

    她字字铿锵,纤细的身影被夕阳勾勒出金边,整个人透着一种让人汗颜的傲然坚定。

    霍奉卿望着她沉默片刻后,绷着脸仿佛在忍笑:“好。若你答应成婚,那三日后重议你这提案时,我就不再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滚!哪里是我不答应成婚?都说了我没暗中做手脚!”云知意好气又好笑地嗤声,白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“别胡闹了。那蔺家盐引的事,你做精做怪的,不会也是故意气我的吧?”

    “那倒不是,”霍奉卿抿了抿唇,“这事我与你的考量有所不同。”

    因为田岭倒台,盐业司需重新分配各家盐商的准持盐引份额。

    去年春末夏初时,为了顺利推行均田革新,云知意来回斡旋于田岭和蔺家之间,最终为蔺家要出一个为期五年的加持盐引补偿。

    开春后,云知意和盐业司反复磋商,最终决定还是该按之前对蔺家的承诺执行。

    可在今日旬会合议上,霍奉卿代表州牧府一口否决了这个事,并暗示好几个司衙共同反对。

    “就算这事之前是田岭拍板的,就算田岭在拍板时有他的私心,但这事对原州顺利实施均田革新确实起了作用。最初就是因为这个好处,蔺老爷子才肯站出来带头响应,还出面帮忙说服各家家主,之后我与各家的谈判才那么顺利。”

    云知意两手一摊,试图与他讲道理。

    “你看看允州,去年为均田革新的事闹得血流成河;再看看咱们原州,风平浪静就推行下去了。所以,不管这份额是不是田岭定的,于情于理都该按约定将这份补偿落实给蔺家。对吗?”

    霍奉卿摇了摇头,还是坚持己见:“此时已彼一时。”

    “彼你个鬼的一时!”云知意再度火起,说话也顾不得文雅了,“这事我在当时是上报了州牧府的,盛敬侑可亲自盖章落了印!如今因为田岭倒台就朝令夕改,州府还要不要点信用和脸面了?!”

    其实霍奉卿知道,云知意说的道理没错。但他的顾虑与考量也不是全无必要。

    总归他们两人行事观念并不完全一致,在公务上的着眼点时有不同,冲突可谓家常便饭。

    在府衙时,双方毕竟还穿着官袍,说话做事多少要顾忌些形象,于是两人经常在散值后,一路从马车上吵到进门。

    好在两人虽吵吵闹闹,却不会当真记仇,各自都会不露痕迹地寻找折中的解决之道,也会伺机服软,倒也不伤感情。

    这宅子里的所有人都习惯了,也没谁会来劝,反正他俩每次再是吵得震天响,最多走到影壁后头就又和好了。

    “这事略有些棘手……好好好,你别瞪我了,”霍奉卿纵容地笑笑,淡挑眉梢,“若你同意成婚,我就再想想怎么说服各方。”

    知他这就是服软让步的意思,云知意便敛了攻击的芒刺,笑得好生无奈。

    “我没说不成婚!”这句话她都说倦了,“霍奉卿,你是成婚狂魔吗?能不能别总将公事私事裹着谈?”

    “请问,是谁先裹着谈的?”霍奉卿以修长食指点住她眉心的金箔,还了她一对带笑的白眼,“这都散值了,又没在府衙,你以为我多想谈公务?”

    云知意拍开他的手,嗔恼笑瞪他:“若白日在府衙时你能好好说话,我这会儿费劲和你吵什么?别打岔,还有北山的事呢,你当真不肯让步?”

    因为疏浚滢江的工程有需要,工务署提议挖一道引流渠。

    云知意和工务令常盈经过多次磋商,最终觉得这引流渠还是从北山向松原希夷山去最佳。

    如此既可助槐陵滢江段分流,又可供松原那边的农耕灌溉,算是卖给松原郡一个天大人情,互惠互利。

    但如今北山以东是霍奉卿的私产,他不同意,州府也不能硬来。

    云知意拾级而下,认真地想了想:“要不,我拿望滢山跟你换?”

    “不换,”霍奉卿跟着她的步子,口中哼道,“我打算圈北山做我家府兵大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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