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缂丝扇(“朕自作主张给它配了个新...)-《宫阙有韶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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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些秘药多为宫中所禁,自然进不得宫来。

    可藏东西这种事,素来都是防贼的干不过当贼的。特质的器物再添上几分胆识,总能将要用的东西带进来。

    那些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来,倪玉鸾要的东西自也能带进来。

    只是,倪邹氏想着那东西的厉害却有些发虚,攥了攥女儿的手:“莺……鸾儿,这可是能要人命的东西,你要它,到底做什么用?”

    倪玉鸾全不似她那样紧张,安然将钗子收进袖中,扶她落座:“人在深宫,有些事不得不为。但母亲您放心,您女儿既能坐在这个婕妤的位子上,便不是傻子,对个中轻重都是心里有数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”倪邹氏还想追问,倪玉鸾垂眸:“宫里的事,您还是少问些的好。”

    倪邹氏只得闭了口。这里头的道理她也明白,皇宫内院的事,有时不知道比知道要强。

    厅中一时安寂,倪玉鸾在安寂中复又摸出那柄簪子,拧开一端的旋钮,磕出一点粉末瞧了瞧。

    白色的粉末色泽偏暗,又极细。

    她信手从案头果碟里拿起一枚柿饼,将那点子粉末涂上去――果然如小牧那日无意中所言一般,柿饼这东西捂出白霜最易让人下毒,砒霜抹上去都瞧不出,能杀人于无形。

    不是她不顾从前同在御前的情分,她只是忍不了顾氏在她离开御前后那样霸占圣心,区区一个宫女动手打了她,还要蛊惑得圣上下旨再罚她一回?

    是顾氏逼她的。

    紫宸殿,一场棋局下了半个时辰,优劣转换几番,最后顾鸾瞧准一处弱点拼杀出去,竟然赢了。

    楚稷投子认输,她惊喜得美眸一亮,他叹着气按起了太阳穴:“后走还真能赢啊!”

    “是……”她迟疑着应声,仔细思索他有没有让她。

    从头至尾想了一遍,好像是没有。

    楚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神情,心中很是得意。

    论下棋,他下得不错;论让棋,他更厉害!

    若她不在面前,他大约会满意地拍一拍自己的胸口。

    淡然抿了口茶,楚稷起身往外走:“顾鸾。”

    顾鸾连忙跟上:“皇上去哪儿?”

    “难得赢朕一次,朕得赏你啊。”他轻哂,遂睇一眼同样无声跟来的张俊,“去取乾字库的钥匙。”

    乾字库,顾鸾知道这是什么地方。

    宫中各处都有库房,紫宸殿后也有八间,以八字为号,分门别类地存放帝王之物。八间之中,乾字库最为特殊,放的历来都是帝王青眼有加的东西,起码也要被皇帝赞赏一句“不错”才配进来。

    平日里能让天子亲自踏足的库房,更是阖宫里也只有这一间了。所以这一间修得也最为讲究,除却存放东西的两间大屋,还有茶室,可供人小坐饮茶。

    九五之尊也是人,闲暇时也会喜欢把玩奇珍异宝打发时间,顾鸾上一世就曾与他来过这地方数次,但这辈子倒是头一回。

    绕至殿后,张俊打开库门。楚稷阔步走进去,径直往里走:“朕不知你喜欢什么,你自己挑啊。”

    顾鸾哑然,真心实意地觉得这难度有些大了。

    他或许不清楚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东西,可她当御前掌事后详细地整理过,当时乾字库里共有大小珍宝三万两千余件。现下虽比那时早了二十余年,库里看着也的确空上不少,但近七八千件也总是有的。

    况且,绝大多数东西还都封在木箱里。若要自己挑,那需一一打开看才行。

    顾鸾于是知难而退:“奴婢不好挑……皇上看着赏吧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楚稷驻足沉吟,垂眸之间,忽觉不远处人影一晃,又蓦地抬头,“谁?”

    面前一方宽敞地厅中,只有木箱、木架整齐码放,再无旁人。

    顾鸾带着犹豫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:“皇上?”

    楚稷睇她一眼,定住心神。

    他觉得他确是看见了。刚才一念之间,他看到一个女子走向侧旁的木架,还将架子上一方小盒打了开来。

    好像是……

    好像是左手这排的第三个木架。

    楚稷略作思量,索性提步走上前去。

    这个木架专用来存放一些小物件,格子都不太大,各色盒子填放其中。他走到差不多的位置,举目四顾,全然瞧不出哪只盒子里放着什么,却有一股直觉驱使着他,让他的目光停在一方扁平的棕红色木盒上。

    楚稷伸手,将盒子拿了下来。手指挑开铜扣,盒盖翻开,里头是柄暗金色的团扇。

    顾鸾迟了几步过来,视线往盒中一落就滞住。

    二十多年了,她还记得那一日的对话呢。

    那时她赞这扇子说:“雅致不俗,工艺瞧着也不一般。”

    他笑道:“数你眼光毒,这是缂丝。应是苏杭送进来的,在这放了有些年头了,你若喜欢就拿去用。”

    一寸缂丝一寸金。工艺精致繁复,便是在宫里也不太常见。她上一世调来紫宸殿之前虽已是尚宫女官,却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东西,楚稷提起“缂丝”两个字,她才隐约想起好似在后宫高位嫔妃手里见过几回类似的扇子。

    这便是她上一世的第一把缂丝扇。后来因为喜欢,她又花了不少钱搜集了数把,却还是觉得这把用起来最趁手。

    一柄扇子用了经年,缂出的图案都犯了旧,原本光滑细腻的扇面也隐隐出了毛躁感,金丝楠木的扇柄被摩挲得油亮,她在夏日里仍最喜欢用它扇凉。

    楚稷所见,却是另一番情境。

    他恍然看到他手里执着这柄扇子,许是岁月久了,看起来比现在旧了很多。

    他拿着它走进一方灵堂,扶着棺盖,自言自语般地呢喃:“阿鸾,朕昨日翻看你的遗物,看到这把扇子,知你一直在用,想着该给你随葬,就拿了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朕自作主张给它配了个新的扇坠……南红的,你看看喜不喜欢。”

    “是打了两颗柿子没错,但朕这回可没馋你的柿饼啊。柿子是好寓意……嘿,朕还专门又挑了柄成色上佳的白玉如意,一会儿就跟它放在一起,给你凑个柿柿如意。”

    “你下辈子要事事如意啊。”

    说完这些有的没的,他沉默了半晌。

    “有些话,朕一直没跟你说……”

    言及此处,他终还是摇了头:“算了。你一个掌事大姑姑,过得称心如意,朕也不想拿那些事扰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啊,好好的去。朕估计还要再活些年,到那时你应该已经投胎去了。朕就不指望再见你一回了,你投个好胎,听见没有?”

    脑海中的画面淡去,楚稷怔怔,唯有一句缥缈更咽又飘出来:

    “阿鸾,朕想你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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