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最后,瓜子磕完了,闲话也说完了,她端着针线簸箕回自己的屋。 她的三寸目光只盯着殿下一个人,外面的事情听完就算,她最近想给殿下酿点酒。 折筠雾是会酿酒的。乡下人,会的东西多。每年她阿娘都要酿酒,她跟着也学会了。 “殿下,九月了,就要转凉,现在酿了酒,也跟您当初一般埋上,等冬日里的时候挖出来,好不好?” 太子正在思考自己后面该做的事情,随意的点了点头,“想酿就去酿。” 太子最近有些得意又有些失落——得意的是端王如今走路都不再那般坦坦荡荡,也不整日将礼义廉耻挂在嘴边,着实让人耳朵清净。 失落的是英国公一案越查越深,越查越证明折豪德和莫庆东说的是对的,于是皇帝就勒令他不许再跟着查,只让心腹密查。 太子也知道可能牵扯太多,父皇想要在某个点断掉,这样一来,就可以不用牵出整个葫芦藤。 他性子是嫉恶如仇的,只要被他知晓,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,所以父皇就让他及时松手,不将整桩事情交与他手上。 但其实太子心里是知道什么是重什么是轻。如果将事情交与他来做,他也会跟父皇是一样的做法,此时此刻,不会顺藤摸瓜,将整个葫芦藤织出来的网给扯的干干净净。 可父皇这般觉得,太子并不打算反驳。 他觉得自己在父皇面前留下来的“性子”还不错。 他想,那依照他的“性子”,接下来该做什么? 太子想了想,觉得自己明早就应该去南书房读书。 这才是他如今这个年纪该做的,他这半年做的够多了,要是再多下去,怕是父皇起疑心。 太子想通了,舒了一口气,虽然觉得被压制并不好受,但也并不气馁,反而更加刻苦的看起各个地方的府志与律法。 越是接触这些朝局之事,他就越知道自己光是跟着先生读书是没有用的。而父皇,他显然还没有教导他看朝政之事的心思。 太子还想到了一件事情。 等端王到了外头,他可以谋士,而自己在东宫所有的人都是父皇派来的。 父皇在一日,他就要困在这皇城里面多久,没有一个自己的心腹。 太子深吸一口气,刚刚想通的所有事情又好似化成了碎片围绕过来,让他喘息困难。 这种突然而来的窒息感就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,那些太监宫女指着他说他不是父皇的儿子一般。 即便后来知道那是有心人故意所为,但是太子依旧厌恶这种感觉。 太子确实很讨厌美人。细究原因,倒不是那美人秽乱宫闱,而是皇帝留了他的画像,在他面前堂而皇之观看,而是皇后无意中道过一句若是能得那和尚一晚便好,而是太后那般的人,不管他当时怀疑自己不是父皇亲生时的内心恐惧,只叹息道:“这些人,还敢拿他做筏子,人都被逼死了还不放过他,简直可恶!” 太子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记事。大人们觉得他不记得,其实他都记得。 他不仅记得,还记得很深。他依旧记得那时候,他需要的是一声肯定。 他需要三人中,哪怕有一个人肯定地说一声:你是你父皇的儿子。 但没有人记得说这句话。 太子想起之前的事情就又憋闷了。抬头一看,小丫头正捧着本酿酒书在那看。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,躺进去了些,让她坐到2外面,“从哪里借来的书?” 折筠雾将书合拢,“从杨公公那边借来的。” “上回殿下从竹林里面挖出来的酒喝完之后,奴婢就想着给殿下再酿一些。” 她一心一意的为他盘算。 “也不知道殿下喜欢喝什么口味的,以前加酒曲的时候,也有讲究,只奴婢到底没有自己一个人单独酿过,所以得先看看书。” 书真是个好东西。 折筠雾很感谢殿下教她识字读书,其实殿下就是不给她俸银,她也是心甘情愿的。她知道,殿下的束脩可贵了! 太子就被她逗的笑了起来,“孤的束脩?” 他还没有弟子,若是真收束脩……得要一千两吧? 折筠雾张大了嘴巴,一千两?卖了她也给不起的。 太子殿下就顺手抽过她手里的书看起来,一边翻看一边懒懒的道:“是一千两黄金。” 一千两黄金! 太子觉得她没出息,“万一就掉你身上了?” 折筠雾这回连想都不敢想了,她叹气,“殿下,一千两黄金砸下来,都能砸死奴婢了吧?” 不过要是被一千两黄金砸死了,倒是也不错。 太子:“……哪里有这般想的,忒没出息。” 没出息的小丫头觉得自己要对得起殿下的一千两黄金,于是兢兢业业的去酿酒,她争取给殿下酿一辈子的酒! 杨太监自然是要给她腾出场地的,还现场指导,带着小盛一起帮忙,三个人也不假于人手,生怕出一点儿差错,尤其是折筠雾,想着以后自己一个人肯定也要会酿的,不能每次要人帮忙,所以每道过程都要认真的记下。 于是太子回来的时候,便没见着她。刘太监道:“估摸着还在酿酒。” 太子对酿酒还挺好奇的。他之前埋的酒也只是他挑出来埋下而已,并没有真正见过酿酒是什么样子的,便本来要进书房的身子一转,转而去了小厨房。 太子殿下哪里去过那种地方!刘太监赶忙在前头带路,太子一路走,这边的太监宫女多,便就跪了一地,等到了小厨房门口时,众人见了太子来,哪里还顾得上其他,齐齐跪下,正要开口请安,就见太子摆了摆手,示意他们不要出声。 厨房里面的三人还不知道太子来了,还在那边忙活,太子心偏,没看见旁边的瘦脸杨太监跟圆脸小盛,只看见了正在烧火下巴和脸颊两边全是锅灰的鹅蛋脸小宫婢。 太子一下子就笑了。 “怎么如此……狼狈?” 折筠雾一转头,就见着殿下站在门口笑,她惊喜的站起来给殿下行礼,双眼亮晶晶的,等殿下走过来之后,她头上沾了些放酒曲的稻草,便情不自禁的用手扒了扒,又是一脸的灰。 太子叹气,他本来以为酿酒是门雅致的学问,来时还想着做一首酿酒诗。如今看了她这般,即便是他肚子里面墨水够多,怕也不能写首诗来纪念一番。 不过这丫头满心满眼的看着他,还是让太子殿下很是舒适。他就喜欢她这点。 太子殿下便觉得自己愿意用这丫头也是有缘由的。其他的太监宫女送到他这里来的时候都已经调教好了,各有各的心思,唯独她刚进宫就入了东宫,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,最是得他的意。 他也不嫌弃她的脏,掏出帕子给她,“将汗水擦擦吧。” 九月份天热,又在烧火,汗流在脑门上,前面厚重的齐额头发都湿透了,湿哒哒的坠在额头前,实在是难看。 太子殿下:“也不擦擦!” 折筠雾不好意思,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难看的很,但又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擦汗,因为要擦的话,必然要撩起前面的头发才行。 可殿下不喜欢她全模全样的。刚进宫的时候,殿下看她的目光中带着厌恶,她现在还没忘记。 她就只敢接过帕子,在前额头发上按了按,傻笑道:“殿下,奴婢给您酿了好几种酒,到时候您喜欢喝什么都有。” 太子见着她全是为自己好,自然很满意,又见她只敢擦头发,眼睛边上都有汗水了也不敢去擦,顿时又不高兴起来。 这是为了什么,太子自然清楚。这个蠢丫头!难道他在她心中,竟然是个不分是非,连宫女擦脸也要顾忌他喜恶的人么? 这一年里白教她了,难道将头发撩起来擦个汗,他就要打她么! 太子殿下没由来的生气,皱了皱眉头,斥责道:“你是蠢的么?连擦脸都不会了?” 这下子,不仅连折筠雾,就连外头守着的刘太监,退到一边的杨太监和小盛也屏住了呼吸。 折筠雾有些不可置信,但是她向来都习惯了遵从殿下的话,一边僵硬着身体,一边缓缓的将头发撩开,别在了耳朵后面。 她小心翼翼的垂着头,“殿下?” 怎么,怎么突然就要看脸了? 如此猝不及防,她有些害怕。 太子却觉得还好,他是厌恶有心计的美人,是厌恶秽乱宫闱的美人。但是你自己想想,你一个毛丫头,难道孤会对你有什么想法? 太子殿下觉得这一年来,他对折筠雾足够熟悉了,心机美人四个字,她也只占了后头两个字罢了,前头两个字下辈子吧。 他狠狠的道:“就这般的没数,难道孤还能打你不成?” “抬起头来,孤看看。” 折筠雾就抬起了头。 她长的小小巧巧,皮肤白皙,虽然美得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被吸引住,但是太子莫名的觉得这般看她很是舒坦,呆呆笨笨的,像个小鹌鹑。 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,“长的还不错。” 第(3/3)页